“为了什么呢？为了吃得饱，穿得暖。”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70周年的前一天，我来到延安，来到脱贫攻坚的现场，去搜集整理这方面的典型材料和突出代表。有点红色记忆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中国革命的圣地，是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时期创建的红色革命根据地，她既是党中央和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落脚点，又是进行全民族抗日战争的出发点。这里诞生了伟大的毛泽东思想，孕育了光耀千秋的延安精神。我赶在国庆节前去到延安，是有我的想法的。我要先走进建立在延安市的“八一敬老院”，与在这里疗养的老八路、老革命，有一个重温革命历史，不忘初心的恳谈。

　　我是在延安市作协党组书记霍爱英的陪同下，去到八一敬老院的。我与在那里疗养的老八路、老革命一起恳谈，有6位健康条件不错的老人，从他们自己参加革命的角度，谈了各自的情况。让我深刻感受到了他们参加革命的初心，其实就是为了脱贫致富。

　　我没想到，革命老人在“八一敬老院”与我恳谈了的话，在我到达采访地索洛湾村，见着了我的采访对象柯小海时，他给我说起立志乡村建设，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初衷，居然与百岁革命老人的初心，一模一样。

　　柯小海是这样说来的，他说：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

　　柯小海说：我们是遇上了一个好时代，我们不仅要吃饱穿暖，还要有新的成长，新的发展。

　　柯小海在与我说这些话前，刚刚赴京参加了国庆70周年庆典。当时他就站在“乡村振兴”彩车上，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检阅，而我是坐在电视前，看到了他的。宏达壮阔的国庆庆典，陕西的元素有许多，国防建设、科技教育、航天航空……然而农村、农业、农民代表，就柯小海一个人。“乡村振兴”的花车上，仅有9位代表，柯小海荣耀地成为其中的一位，那是他的骄傲，也是红色土地延安的骄傲……他是应该骄傲的，骄傲他不负青春，为了家乡，为了家乡的百姓，锲而不舍、坚定不移作出的贡献。

　　我来索洛湾村采访，得知柯小海的大伯柯玉斌，在大革命时期于索洛湾村创立了党支部，并担任支部书记。大伯柯玉斌去世早，但他敢闯敢干、勇于革命的精神，给他们那个苦难的家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柯小海就听老辈人说过，他大伯活着时，说得最为刻骨铭心的话就是，“穷人的肚子，是要依靠革命来填饱的。”

　　这应该就是柯小海家的传家宝了呢！

　　我与柯小海一见面，就在他的带领下，踏访了他大伯柯玉斌当年革命斗争的线路，去到现在被柯小海打造成一处乡村旅游景点的窨子沟，爬上半山崖壁他大伯成立当地第一个党支部的那孔石窑洞，一起缅怀了革命前辈的他大伯们。

　　在那孔石窑洞里，柯小海说了：索洛湾村的发展是有根基的。

　　那根基即是人望初心，使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索洛湾村生生不息的人望初心，在柯小海说来，就是他们村子里钱、朱、岳、阮、王、秦，及他们柯家诸姓，都有“闹红”参加革命的人。柯玉斌、钱文彬、朱彩梁、岳英才、阮世龙、秦启发等，多了去了。出生入死，即奋勇地奔赴抗日前线、解放战争，还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是他们索洛湾村新时代建设的奠祭者。他们不忘前辈们的功绩，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继续勇敢地前行，就还有新的人才在涌现、在成长、在发展……张军朝、路建民两位柯小海的前任村支书，就是这样的人。而柯小海就更不用说了，传承了他们的优良传统，终于使他们索洛湾村实现了脱贫致富的大目标。

　　陕北的地理特色为延安以北的地区干旱少雨，荒山秃岭是其基本生态，而延安以南地区，相对湿润温和，林木丰茂，既有高耸云天的乔木林，又有几乎密不透风的灌木林，而更多的地方，乔木夹杂着灌木，灌木夹杂着乔木，当地的老百姓即以他们自己的理解，把这样的山地，就都叫了梢林。鉴于陕北革命“闹红”的时候，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老一辈革命家，巧妙地利用了这一地利资源，与反动派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为后来研究陕北革命的学者，誉为一种独特的梢林精神。

　　然而在深山梢林里讨生活，可是很不容易的呢。

　　别说是索洛湾村，延安南部的梢林深山地区，几乎没有一个村子是为固有的原始村落，许多村庄都是五湖四海逃荒逃难来的贫困人家。像柯小海家，就是从湖北大别山逃难来的。逃难来到梢林里的索洛湾，他们没有被梢林难住，而是勇敢地做了梢林的主人。如今担任索洛湾村检委会主任的张军朝，对此记忆得就特别深刻：村里人的日子过得难场的时节，缺吃少穿，饿得人眼睛冒花花时，就上山刨“鸡头根”，钻梢林捡拾橡树籽磨粉来填肚子。春天了，山绿了，还得上山挖野菜，钻梢林折树梢头，煮出来充饥……这样的生活，谁能说好过呢？好过难过都得过，梢林就这么不讲道理地锻炼着索洛湾村的人，培养着索洛湾村人。

　　索洛湾村人在柯小海的带领下，响应党中央脱贫致富的号召，经过多年的奋斗，一举改变了贫困落后的面貌，成长为陕西省脱贫致富的典型村，柯小海自己成为脱贫致富标兵。他们村现正向着更高的目标在攀升，把一个梢林里的小山村，都建设成了远近闻名的“公园化村庄”了。

　　小公园村建设的核心是他们村的窨子沟，柯小海与全体村民奋战了5年1800多个日夜，把一条原始的窨子沟，建设成了一处游人如织的大公园。

　　公园里规划建设的景区内环谷栈道、山间石路、彩画廊桥、飞云瀑布等项目，耗资5000余万元。而这仅是一期工程，在此基础上的二期建设项目，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可以预见的是，窨子沟公园为索洛湾村村民的生产生活带来的发展和变化，是空前的，更是实在的。

　　他们索洛湾村，现有116户人家，416口人。2016年时，集体走向了小康道路。现在的索洛湾村集体经营的企业有三大公司，经营方向既有工程开发、运输、煤炭信息等，还有汽修、农林牧业生产种植、旅游餐饮等。

　　柯小海从1998年被推举担任索洛湾村的村干部，到今年已经22年了。他怀揣梦想，带领索洛湾村的老百姓，走过了一条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乡村集体致富奔小康的康庄大道，他们走得艰难，走得辛苦，但他们走得更为坦荡，走得更为辉煌！

　　然而柯小海没有忘记他现在不只是索洛湾村的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他还是双龙镇党委副书记。

　　既是双龙镇党委副书记，就必须担起他所应有的责任。而且因为他在索洛湾村的实践，也完全具有这样的能力与视野，可以为更广大的目标服务了呢。

　　心里怀着这样的理想，柯小海把目标首先投向了索洛湾村周边的几个村庄，主动请缨，创造性提出“强村带弱村，先富帮后富，同奔小康路”的工作思路。具体做来，柯小海采取的方法，在他们索洛湾村行之有效的一些工作策略上，做了针对性的改变，即“党支部+合作社+贫困户”，吸纳了周边的官庄村、河浦村、崖头村等35家急需脱贫的农户，加入进他们合作社里来，结合他们居住地的自然条件，以及他们力所能及的劳作，为他们每户免费提供10箱中蜂。他们只管看守蜂箱的安全，至于技术和蜂群的繁殖等专业性强的问题，都由合作社统一处理，而最后产出的蜂蜜，亦有合作社统一采收、销售。年终时分，合作社又统一清算，把全部的收益，分红给扶助的贫困户。

　　如今这些贫困户，仅养殖中蜂的年收益，都在1.5万元上头，基本算是脱了贫，致了富。

　　大院子村素有制作豆制品的传统，柯小海就为他们量身打造豆制品生产产业。100万元的投资，为他们大院子村建起了一座豆制品深加工厂，其中豆芽加工房14间、豆腐加工房3间、锅炉房3间，以及非生产性质的用房10间，面积达1700平方米。添置了锅炉、泡制瓦罐等大型豆制品机械，使大院子村一举成为远近闻名的豆腐村，为他们村进一步实现脱贫致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崖头庄村的贫困户伍玉平家，是双龙镇科技干部在分工包扶时，分配给柯小海的帮扶对象。

　　柯小海在得知分工后，他没有隔夜，当即去了他们家，进得门来，柯小海只是一眼，就让他心里发酸。他想象过贫困的他们家，但没有想到会是那么一个样子。伍玉平的六口之家，配偶腿脚残疾，孙女一岁，儿子、儿媳、女儿全都在家里的10亩山地里刨生活。柯小海往他们家的土炕上一坐，就与他们拉起了家常，听取了他们的需求，还听取了他们的向往，就和他们一起讨论，挖掘他们家庭成员的各自能力，给他们家制定了一个3年脱贫计划。

　　计划中养殖土鸡和鸭子各200只，放养中蜂10箱。为了他们实现这一目标，柯小海资助他们现金3000元，并把一个儿子安排到镇子上去工作。

　　他们家的硬件也让柯小海非常闹心，他弄来水泥砂石，帮助他们家维修了房舍，硬化了院落，使他们家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如今已全面脱贫，而进入巩固阶段。

　　再是崖头庄村的杨永福，他并不是柯小海分工帮扶的对象，但柯小海帮扶伍玉平，知道了他的情况，就主动走进他的家帮助他了。

　　柯小海走进杨永福的家时，他在外打工腿部受伤已经5年了。

　　5年来，杨永福的伤势是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能下地去干重体力的活路了。他因此不得不闲在家里，坐吃山空，生活一度极端困难。柯小海与他谈心，知道他并不想拾人牙慧，还想凭着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柯小海非常欣赏他的立场，就特意安排他做了索洛湾村的清洁工，每月发他2000元的工资，使他生活无忧，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我在索洛湾村是见到了杨永福呢。他清洁着村容村貌，把索洛湾村打扫得亦如他微笑着的面容一般，焕发出索洛湾村人才有的那一种笑与安逸。

　　就在杨永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索洛湾村街道上，我喜悦地转悠着，这就听见哪家人在家里播放一曲王二妮演唱的信天游。我仔细地听来，听出是一曲新编信天游《爱陕北》：

　　一方土一方水，养育了我祖辈；

　　山丹丹红艳艳，开得那样美。

　　信天游唱不完，黄土地情和爱；

　　东方红红满天，万里春风吹。

　　……

　　我用我的歌声唱陕北，

　　唱不够家乡的山和水。

　　宝塔放光辉，腰鼓敲得像春雷，

　　光芒万丈照陕北。

　　2020年7月9日于西安曲江

　　（作者系十、十一届陕西省政协委员、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