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仕建 刘 洋

2025年除夕，对于陕西省榆林市佳县人民医院原副院长、主任医师路生梅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现场，81岁的路生梅以特别报幕嘉宾的身份，用坚定且响亮的声音向全国观众道出了她的心愿：“让每一个孩子健康长大。”

1968年，24岁的路生梅从北京来到佳县，作出“为佳县人民服务50年”的承诺。57年来，她为众多患者解除病痛，在当地建起第一个正规儿科，还自愿“超期服役”，退休后坚持义务接诊守护群众健康。从“小路大夫”到“路奶奶”，路生梅用一生践一诺，以医者仁心护佑一方百姓、温暖一座古城。她曾获得“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道德模范”“中国好人”“最美医生”等荣誉。2022年，她光荣当选党的二十大代表。

新中国成立75周年之际，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颁授仪式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路生梅被授予“人民医护工作者”国家荣誉称号，习近平总书记亲自为她颁授奖章。

“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

1944年1月，路生梅在北京出生，因出生时家里屋檐下正有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父母便为她取名“生梅”。1963年，路生梅考入北京第二医学院（现为首都医科大学）。1968年，她被分配到佳县工作，成为当地第一个拥有专业医学背景的儿科医生。路生梅服从分配的理由很简单：“我是祖国培养的。祖国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

佳县位于黄土高原和毛乌素沙漠交界处，当时这里沟壑纵横、环境恶劣、极其贫困，医疗条件也十分落后，两排墙皮脱落的旧窑洞就是县医院，相当于华北地区一个乡镇卫生院。“因当地用水困难，当时县医院只有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每天去黄河边驮两次水，每个医生每天只能分到一瓢浑浊不清的水。”路生梅回忆说。

然而，用水只是路生梅遇到的第一道难关。住在窑洞里，连火都不会生的她，只能睡在冰冷的土炕上；下乡出诊每天需要走几十里山路，遇到雨雪天气，路生梅经常摔得浑身是伤；受限于当时的卫生条件，为老乡接诊时，她的衣服和头发上还时不时会沾染上跳蚤、虱子……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巨大落差，让身在异乡的路生梅经常偷偷落泪。

路生梅学的专业是儿科学，但当时医院没有分科，病人听说是“北京来的大夫”，就觉得她什么病都能治，这让她感到压力很大。为了不让病人失望，路生梅在工作之余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学习各种医学知识。白天坐诊、出诊，夜晚在油灯下看书、记笔记，成为她生活的常态。

“除了内外科、儿科，我还学会了妇产科、皮肤科技术。不少老乡习惯看中医，我又自学了针灸，硬是从专科医生变成了‘十八般武艺皆通’的全科医生。”路生梅回忆说。

“我永远是党的孩子，是佳县人民的女儿”

“刚来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安家，而且一待就是一辈子。”路生梅坦言。有段时间，“走与留”在她的心头反复掂量。但最终，她还是没能割舍这片黄土地，因为佳县实在太落后、太缺医生了。

初到佳县，路生梅发现，当地一些群众生病往往不去医院、不找医生，而是请“神婆”驱邪。有一次，路生梅在出诊时看到：土炕上的病人已经昏迷，“神婆”还在装神弄鬼、念念有词。这一幕让路生梅很震惊。

“病人神志不清了，再耽误下去可不得了。”路生梅说服家属后立即给病人诊治，最终用针灸使病人清醒过来。“我也捏了一把汗，就怕这一针下去，病人还是不能清醒，那不仅救不了人，还得不到家属信任，他们以后还会相信‘神婆’。”路生梅说。

还有一次，她徒步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位待产妇家中，进门后，眼前的一幕让她格外痛心：产妇已经生产，却坐在一个沾满血迹的土袋子上，家人担心产妇休克，就用手拽着产妇的头发。另一名家属正准备用一把黑乎乎的剪刀剪脐带。“慢着！”路生梅冲过去夺下剪刀，一边向家属解释，一边迅速拿出消毒器械，给孩子断脐、包裹。“我终于知道那些新生儿破伤风是怎么来的了，这里有不少母婴就是因为这种传统的接生方式而丧生的。”路生梅说。她下定决心要推广新法接生。

“我永远是党的孩子，是佳县人民的女儿。我要留在佳县！”下定决心后，路生梅郑重地把“为佳县人民服务50年”写进给党组织的思想汇报。

1981年，因到北京协和医院进修，路生梅才第一次重返阔别13年的北京。“小梅，你回来吧，别在那儿受罪了。”家人希望路生梅离开荒凉贫瘠的佳县。路生梅拒绝了。她说：“我不能走。佳县需要我，佳县人民需要我。”

扎下根来的路生梅更专注于提升当地医疗水平。为了挽救更多小生命，路生梅着手创建独立的儿科。1983年，佳县人民医院首设儿科，路生梅成为首任儿科主任。她经常对科里的医护人员说：“对贫困百姓以自己的善心扶贫、以自己的仁术救命，一定要让老百姓少花钱、治好病。”

就这样，路生梅积极筹措经费，组织所有护士分批进修，并引入大查房、会诊等先进做法，积极推广儿童计划免疫，推行新法接生，倡导儿科医生进产房，不断提升科室医疗水平。担任副院长后，路生梅着力改善医疗卫生条件，培养本地名医，带领全院职工创建爱婴医院。

经过多年发展，现在佳县人民医院已成为具有一定医疗水平的二级甲等医院。自路生梅创办儿科以来，佳县的新生儿死亡率从20世纪60年代的60‰降至现在的0.6‰，小儿静脉穿刺技术水平在全市名列前茅。

“路大夫是我们可敬的前辈。”佳县人民医院内科护士长魏雄美儿时曾被路生梅救治，此后便立志学医从医，从患者变成了医者。在路生梅的感召下，一大批心系患者、技术过硬的青年医学人才与路生梅并肩作战，成为佳县群众的健康“守门人”。

“作为党员,为党工作没有期限”

1999年，路生梅退休了。面对多地知名医院的高薪聘请，她均婉言谢绝。她说：“国家已经给了我退休金，我不能再拿另一份钱。”

“作为党员,为党工作没有期限；作为医生,为病人解除病痛也没有期限。”路生梅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2018年12月，路生梅实现了当初作出的“为佳县人民服务50年”的承诺，她再次许诺：“生命不息，服务不止。”她说：“希望自己可以一直为佳县人民服务，直到生命的尽头。”

2017年，路生梅牵头创办佳县老年志愿者协会，组建支教助学、医疗健身、植树造林、保护母亲河等8支志愿者服务队，与老年志愿者们进村入社，开展关爱留守老人和儿童活动，引导更多老年人参与社会公益事业，帮助他们实现老年阶段的人生价值。5年来，累计开展各类志愿服务活动500余次。

“路大夫来了！”在佳县牛沟幸福院和王家砭敬老院，经常听到这样的话语。路生梅是这里的“常客”，她定期来这里义诊，熟悉这里每一位老人的身体状况。“吃饭怎么样？平常血压高不高？”听诊、测血压，路生梅一一叮嘱。“动作慢一点，每天要坚持锻炼。”在王家砭敬老院的院子里，她教老人们如何使用健身器材。

新冠疫情暴发后，路生梅主动请战驰援抗击疫情第一线，并向党组织递交了1万元特殊党费。路生梅说：“生如火花，有多少能量，就释放多少能量。”

如今，路生梅仍在“超期服役”。近5年来，她累计出诊1100多次，下乡义诊350多次，每年通过远程连线和接听健康热线诊疗1400多次。

有一年，路生梅因腰椎骨折在家休养，每天依旧有很多患者到家里找她看病，强忍病痛的路生梅没有拒绝过一名患者。她说：“生命留给我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多少，所以我要愈加珍惜力所能及帮助患者的机会。”

2024年，路生梅和其他“银龄行动”老年志愿者代表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汇报他们参加志愿服务的感受和体会，表达继续发挥专长、回报社会的决心。

习近平总书记回信勉励“银龄行动”老年志愿者代表：“希望广大老年朋友保持老骥伏枥、老当益壮的健康心态和进取精神，既要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又要老有所为，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贡献‘银发力量’。”

“万水千山只情系铁葭州，从北京到陕北，从韶华到白头，情愿用一生的守候，为了理想会坚持到最后。”在佳县木头峪古镇，说书艺人白云飞正深情弹唱着陕北说书《路生梅礼赞》。这是黄土地对路生梅坚守佳县57载的赞叹，也是陕北人民对一名共产党员践行初心使命的歌颂……

（作者单位：人民日报社陕西分社；西安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编辑：孙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