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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风】李业峰:开在心头的芦苇花
    发表时间:2017-08-22 来源:党建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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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冬初春的一个午后,我漫步上海滨江西岸,竟意外地看到一丛丛芦苇长在江边的淤泥里,白绒绒的芦苇花,在初春的阳光下正轻轻拂动着。看着阳光下的笑盈盈的芦苇花,我想到了母亲,想到母亲让我割芦苇的那一次情景。

      记得那也是一个午后,母亲对我说,趁天还晴着,赶紧到前面的水渠边割些芦苇,不然,下雨天就得烧麦秸了。我知道,秋冬季节烧饭用的柴禾,主要是枯树枝和芦苇,而麦秸和玉米秆是要留到春天泛绿时才烧的。“青黄不接”,不但指粮食,还有柴禾。于是,我一边应着母亲的话,一边从前屋里拿着扁担、绳子和镰刀出门去了。

      苏北农村的初冬时节,晴日多,雨水少。冬日的天空是蓝蓝的,高远的,不像春、夏、秋三季,云密雨多,总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小路的地面硬硬的,也不像春、夏、秋三季那样的绵软,脚踩上去,感觉有弹性。一到冬季,空气变得干燥起来,路面尘灰四起,尤其是一阵北风而过,路面上的那些细细的尘土便随落叶一起飞舞在半空中。

      在这个初冬的午后的时光里,我一个人向水渠走去。割芦苇不像割猪菜,挎着篮子拿把镰刀,也不像割山芋藤,拿把镰刀挎个粪箕子。芦苇长且硬,篮子和粪箕子都不适合。以前母亲对我说过,要把芦苇用绳子捆成两捆,用扁担挑就方便多了。

      来到水渠边,我把扁担和绳子放在地上,然后就割起芦苇来了。水渠边的芦苇一大片,渠上渠下全是。芦苇不是庄稼,所以,没有分到各家各户。在那时候,分产到户已有十年之久,我们那里的农村生活已解决了温饱,房前屋后,槐树家家都有,玉米、山芋、水稻、大豆和花生,户户样样不缺,这些农植物的根茎干了都可以当柴禾烧锅。所以,芦苇这点东西就不算什么了。

      在这样的晴日的午后,我一个人在水渠边尽情地挥舞着手里的镰刀,镰刀与芦苇相切的声音,酥酥的,脆脆的。毕竟还没有完全入冬,我割了不多久,就觉得浑身出汗了。我放下镰刀,伸了伸胳膊,然后席地而躺,躺在绵软软的芦苇上,仰望天空发呆。高远的天空里,我看到有一群南飞的大雁正飞越而过。望着它们,我不觉感慨,那成群的大雁永远是属于这片天空的,就像我这个农民的孩子永远属于这片土地一样。

      午后的阳光很满很热,半躺在地上一晒,我有点发懒了。不一会儿,我看到大姨娘家的三姐骑着自行车过来,她在我跟前下了车。她带着一份同情和怜爱对我说:“大小弟啊,我刚看过小姨夫,他的身体不行了,今后这个家就靠你了。”听着三姐的话,我不觉喉头发热。父亲生病一年多了,花光了为数不多的积蓄,本来家境左支右绌,现在更是举步维艰了。目送三姐远去的背影,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看着满眼的芦苇,想到父亲,不知他这个病还能不能好转,想到这个家,不知到底还要穷到什么时候?

      父亲倒下后,家庭的重任全落在了母亲的肩上。那时,大姐和二姐都已出嫁,妹妹和弟弟还小,母亲就带着我做农活。母亲教我如何推稳独轮车,还叫我跟在邻居张大爹身后学如何扬稻谷。那时我的身体还单薄,第一次拿着铁锨扬不了多少下就觉得膀子酸痛,小半天下来,我的双手掌心起了好几个泡,家里的稻谷需要扬灰尘,晒干才能进仓,我只能咬着牙,不能在母亲面前叫苦。夏天雨水大,母亲带着我拿上铁锹到水渠边的稻田里借土护堤;冬天时季,母亲又带着我加工山芋粉丝。粮食虽够吃,但也并不多余,上交公粮的价格与市场上的价格低得多,所以,遇上亲戚办事或逢年过节什么的,总需要一些花费,这些开支全依靠卖山芋粉丝的钱了。我们那里把加工粉丝叫漏粉条,山芋面粉放明矾和匀后,经漏勺进热水锅捞出之后需要冰冻,第二天再把粉条上的冰冻砸碎抖掉,太阳晒干后就可出售了。我的双手每年冬天在抖粉条上的碎冰时,都会被冻得红红的肿肿的,待到晚上进了被窝时,双手一热就其痒无比,让我痛苦难忍。不管是春天种玉米,还是夏天割麦子种红薯,村前屋后,村上的人总能见到母亲带着我做农活的身影。在父亲生病的日子里,我除了学会做农活,学会了做饭和喂猪,还学会了在贫穷生活中如何咬牙度日。

      那年春天,父亲病故。第二年的冬天,我穿上军装到了军营。在临行前的那个晌午,我拿上镰刀、扁担和绳子,到水渠边割了两大捆芦苇。回到家里,母亲从厨房里给我端来一碗放了鸡蛋的面条,说是上午卖了50斤稻谷,买了两斤鸡蛋,还煮了5个让我明天带着路上吃。我大口吃着久违的香喷喷的鸡蛋,眼泪就哗哗地淌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我离开了家。走到村前的水渠上,看着密密的芦苇花在北风中摇来荡去,那景物,就像母亲的白发,模糊了我的视线,潮湿了我的眼睛。我知道,从此我将带着母亲教给我的“在艰苦中感受生活”的人生理念离开这片贫穷的土地,像天空里的大雁那样,去闯外面的世界了。(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文汇报APP专栏作家)

    网站编辑:王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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